第31章 太阳出来啦
城市的边缘悄然有声。深深的夜幕压抑住慢慢汇集的躁动。
昏黑中的墨漆剪影被亮晶晶的眼珠引领着交错重叠;不经意间猛然绽开或飘浮闪现的明珠,又把一个个老虎的剪影从黑黢黢中提领出来;侧卧凝思的、虎视眈眈的、来回踱步蓄势待发的、左右遴巡咬耳接嘴的……
我们的到来能擦亮那么多明亮的眼睛?本来一大堆黑乎乎嗖然散开,精光四射的虎目飘荡跳跃,矫健雄强的虎躯在黑暗中隐若龙蛇;从贴地之处也亮起不少眼光,大片的老虎趁身站起,喷出的热气仿佛在蒸发夜晚的笼罩。
可克喉头满意的一声轻哼,复归了他们短暂停顿的嘈杂。而众目睽睽下伴随在我们身边的金刚,则引发了一阵鼠辈安敢的忿怒和牛骥同槽的叹息——金刚走自己的路,还昂着头,一副你们就要滚蛋了、能奈我何的自得神情。
我环顾四周,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几只独眼的老虎区分清楚,算起来共计有八十三只,对可克说:“大部分到了。曹大平还没有。”
“不。他就在前面,一直没有转过来。”可克往前紧走几步,扬起右掌在夜黑中轻轻拍了两拍,“发神呢!想什么?”
黑幕中划过来一颗、两颗幽亮的夜明珠,空气错动中曹大平的身影依稀凸显出来。他咧嘴露出白森森的两排尖牙,偏脖子叠起肩胛处皮毛的皱褶,搓揉搓揉被可克触碰过的地方:“说好了的,何必拖拖拉拉。我带头第一个来的。”他的眼光瞩目一下金刚,金刚不自觉地缩矮头,往我身后退了退,“我都不知道应该说是离开熟悉的地方,还是回到熟悉的地方。想想,”他转身和我们一起背对城市望着深不见底的远方,“将要回到的地方晃然还有些陌生,从小长大的地方,那里的味道已经淡忘。看来曾经的猎物可再没了欢欣的日子。嗯!冯妇再作,离开了那么久,希望他们也被养得肥肥胖胖的。”
可克冲他笑笑:“是老虎就没有关系。宁宁,从没进过大山的老虎,和森林的血脉依然没有割裂,回来依然是大山之子。”
“我倒不是担心这个。只是感觉有些怪怪的,”曹大平环视着周围的老虎,绷着一脸的笑意,“举手投足总是带着一些人的痕迹,回到森林肯定很不协调,不要被其他老虎笑话啊!”
我抠抠脖子:“嗯!我们,才几天,不也学会了人类莫名其妙的做派吗?耸耸肩、摊摊手,特别是老爱拿什么都来分析思考,大王还爱挠后脑勺。”
曹大平看着我:“你脖子上有什么?弄不干净吗?”
我拿开爪子给他看:“怎么会!干干净净。谁知道学的什么习惯,不由自主就抓上来了。”
可克挠着后脑勺说:“倒像有什么东西,总让我不自觉就伸掌上去。你们帮我仔细看看。”阿纳德、我、还有曹大平都伸着个脑袋在可克头上认真搜索,有的吹气、有的抹毛,最后我扫两扫说:“灰都没有一丝,什么都没有。你是跟大学士学的抓头吧?”
曹大平诧异地盯着我:“谁?大学士?”
我淡淡地说:“哦!没什么,一个喜欢挠头思考的人。”
可克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,转身看着大群的老虎:“差不多了,不错!房间,痕迹都处理好了?很快嘛。和人类的工作交接呢?好啊。没有你说的那么啰嗦麻烦,你为什么想拖那么久?”
他说一句,曹大平点头应一声,后来赶紧申明:“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。就是打算时间充裕点,免得有什么意外耽搁了,你们不干——给自己多一些时间。嘿嘿,也、也想多留一天是一天,多吃一次人算一次,毕、毕竟,人,逮着一个肉就很多——以后可能都是小虫小鱼的多了。”他看一眼金刚,白晶晶的牙齿森然一笑,“老鼠都算打牙祭了。正好,你也跟我们回去?多带些一起去嘛。”
金刚浑身一哆嗦,直往后退:“不不不不……我、我是、是专门来送大王、送你们大王的。我要回,不、不要回,不!要回城里。马上就回城里。祝、祝大、大王,祝大王们一路精神,猎获不断,吃饱喝足,略有盈余,积少成多,丰衣足食……”边唠叨着边向黑暗中隐退,走几步又停下犹豫起来,哭丧着脸无助地望着阿纳德——四周全是亮闪闪的老虎眼光盯着——阿纳德假装什么也没看到,仰脸左右哼哼起来,金刚只好自己磨叽磨叽挪回到她和宁宁之间,弱弱地依偎在宁宁脚边。
曹大平没有理会他,提高声调继续说:“其实是尽最大努力才做到的!非常非常匆忙,忙得一塌糊涂、脚不点地!有的事也处理得草率马虎,有人疑惑也顾不了啦。我都累得不行,你们也看到的!”
我讥讽地说:“看到你从医院出来吗?我们只看到你意气风发、神完气足地从医院出来。”
曹大平紧接着说:“就是啊!要不是有一个好的休息,我都趴下了,肯定来得最晚。”他压低声音严肃地注视着我和可克,“别看那些老虎听话安静,有不少难对付着呢!没有绝对的强硬气势,不定怎么给你捣乱!你们以为我吆喝两声就都这么乖乖来了?”
可克满意地点点头:“那不怎么叫老虎呢!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们的?呵呵,不是也不乖吗!”
曹大平喏喏地左顾右盼,自言自语似地嘟囔着:“那么急,那么快就走。大部分都没有吃畅快,过不几天就又要找吃的。这下到哪里去找呢?肯定又得饿上一段了。死老鼠烂蛐蛐,都得用来对付对付。唉!挨着你们,你们管肚子饱吗?”
可克没有回应他的抱怨,问:“以后这些老虎还都在一起?你们是一个族的?”
曹大平说:“不是,谁都知道不可能是一个族的。他们,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,很多族,也有不少独自晃荡的,凑到一起纯属意外。以后、以后嘛,肯定也不会老混在一起——哪里有那么大的一片地方能让我们饱饱地在一起?可能的地方都有主了。”
我插话道:“南方,到南方,比较丰足,纷争可能不那么大。不过、不过也难说……”
曹大平笑笑:“呵呵,肯定有往那边去的。散了呗!各走各的,没有谁愿意管那么多老虎的吃喝拉撒。自己找地方,各个地方可就得乱一阵子了,打打杀杀可都是你们把我们赶回山里引起的。我才懒得操那份儿心呢!”他转脸望着可克,“就这样吧,让他们各自散了吧!差不多都来了。”
可克满意地看着昏暗中散漫的遍地老虎:“不错,可以回去了。我们要一个个数清楚,不能漏下一个。”
曹大平点头:“那当然,谁去数数,我觉得是到齐了。肯定都要来的,差那么几个等等就到——有的收拾交代圆满真的很麻烦很费事。”他低沉地“轰!轰!”吼了两声,所有的老虎都跃身起来,热切而不安地望着他和可克。
可克微笑地看着微微天光下的虎群:“乱七八糟的可难数清楚,重了少了都不行。”
曹大平紧插进来说:“我让他们排队!”又跟一句,“我让他们报数?”说完悻悻地斜睇着可克。
可克不去留意他:“那倒用不着。乱哄哄的声音,费事儿又容易打马虎眼。就让他们从你我的眼前走过去。霍克,阿纳德,宁宁,你们都盯远点儿,不要走过去的老虎又兜回来。金刚机灵,也看着点儿!”金刚趴在地上用两个爪子蒙住紧闭的双眼“呼呼大睡”。
“好主意!”曹大平往侧边让几步,挥手招呼那些采伯虎从面前走过。
“等等!”可克满脸的笑容僵硬下来,“这些可不行。”他指着准备鱼贯而过的老虎,为难地说,“可不能再带着人类的巾巾片片,包裹背包也不能要!他们是去当老虎呀!难道搬家逃难?都不能带!”
曹大平一愣,轰然笑起来:“是觉得怪怪地。都扔了吧!都扔了吧!我们可是去当老虎的!”说完带头把背上的背包旋起来飞得远远的。其他老虎一阵哗然,不满地大声嚷嚷起来。不过在两个老虎头儿的强势逼迫下,还是不情愿地纷纷解下身上的零零碎碎。明知道不能带走任何东西,很多老虎还是把背包拉开,把里面五花八门的东西一件件捡出来、一件件看过、又才一件件放到地上;有的又把东西一件件装回背包,拉好拉链。依依不舍地一个个光着身体从可克和曹大平之间走过。
从来没有大队的老虎被这样约束过,应该说非常滑稽吧。阿纳德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,嬉笑戏谑;看着鱼贯而过的老虎队伍,她猛然想起来,凑近曹大平眨着眼说:“问你个事儿,知道那天在山上,是谁挨近金卉蒴的?变成什么样子把他吓成那个样子?”
曹大平看一眼可克,见他认真在数老虎,才停下来想一想,前后张望一番,冲走过的那边喊道:“江澈清!你回来下。”一只强健威武的老虎应声跳腾回来,曹大平一把隔住他,表示不要和没有数过的混在一起,可克投之以赞许的一瞥。
“那天你是变成什么样子,吓得那人滚下河坎儿的?”
江澈清白牙一咧,笑呵呵地说:“谁记得!不是随时都在变的吗?反正也没个成形。”
阿纳德饶有兴趣地追问道:“把人吓傻了,是个什么东西?变出来给我看看。”
江澈清不好意思地别过脸:“我是大意了才让他意识到身旁有东西,给他看到,不值一提,比不得你们。”
“又不是要和谁比较,不管好坏,只是看看是什么吓坏的那人。”
“哎呀!”江澈清甩一下脑袋转一圈儿,“当时就是这样恍惚着,黑黢黢的,也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什么样子。”
“哦,那么软滑,也不把颜色聚拢一堆。不错,还能悄悄跟得快。”阿纳德模仿着晃来晃去。
可克一把把她推开:“别挡着!让开!一百、一百零一、二、三……二十四、二十五,咦?”可克抬头望望,“差三只,等等吧。看好!不要让那些过去了的潜到后面去。”
我们四下张望,被点过数的老虎们大都渐行渐远,只有一小撮停在不远处等着曹大平。从散乱堆着背包杂物的一个土堆后传来不断的窃窃私语和咀嚼之声。我和阿纳德悄悄摸过去,声音渐渐清晰起来。
“这下你该相信了吧?肯定有效的。来这一遭虽然短暂,学会这一手,以后大有益处。快些吃,呃!这个包里还有,好肥……”
“那么长!不要催!你哪里找到的?我才看到开头呢!”
“谁让你不相信?”声音有些愠怒,“找这么多又不准带走,可不能慢慢看啦!”
“本来就值得怀疑,那么等能等来兔子?人那么蠢都没有撞上我们的电桩!我都站那儿三个晚上了!兔子机灵灵活多了!”
“我还不是一直陪着你。要有耐心嘛!每天晚上都有人碰上来?我们比那些前辈的猎获都多多了!反正是不费力的——所以我找了这些报道给你看。”
“说起来是有道理,不过我总觉得渺茫。嗯!这个包里还有巧克力!”不停的咀嚼声。
“你不要光顾着吃!快把那些报道看完!大王们等着呢。我说的肯定没错!”
“但这些对我们有什么意义?我们又不能上天,山上也没有公路街道,兔子小动物更不会只在固定的路径上活动。”
“首先证明我说的方法没有错啊!你看人类自己的报道,那么多,飞机撞飞鸟。可能性更小啦!那么广阔的天空,双方都在动,居然还能撞到一起!那可不光是在同一个地面的碰头,还有上下的交错呢!都有那么多撞击事件,可是真实发生过的哦!所以我们守株待兔是没有问题的。嘿嘿,谁留下的一条大腿,还用塑料袋裹紧的。”一阵撕扯的声音,然后是大口吞咽和嘟噜声,“呼、呼。你也来,来吃。好大。你不要只知道吃,也多看看呀!边看边吃,呼呼,我、呃,我们,嗯嗯,吃完这快儿就,呃!就快走。你快看,后面几页,快翻过去,人、人们就是不愿意撞车,还拼命躲开呢!你看都有多少车撞到一起?还有接连撞成一串儿的呢!呃——,把、把你那巧克力给我尝一口。呃,我差不多饱了。所以我说那个办法总能成功,就是以后回到山里也可以经常用。至少挺省事儿的。”
另一只老虎打了个长嗝,一阵稀里哗啦的翻扒声,“哪里有水?找瓶水喝。你说的没错,这些事情还真多。不过,我思量着……”
我们挺身就要站出去,肩膀却被一只爪子轻轻搭住,原来是可克悄没声息跟了过来,他摇着脑袋和我们一起探出头去,看着那两只老虎专心捡食物、专心谈话。找着水的老虎咕噜咕噜灌了大半瓶,一手举着一大摞纸张,一手递过瓶子:“你也喝。我、我思量着,和城市里的人群相比,我们山上的兔子太少了,如果有满山遍野的兔子多好啊!准能撞上!不撞上就没地方去!”
“唔、唔,对对对!”那个喝光水的老虎不顾嘴角的水往下滴淌,“你说得对!还得注意找地方,找小动物很多很密集的地方。哈——,真饱啦!你看,这不就有很完整的计划了吗?再吃两口,那些老虎都走完了,大王该着急了吧?”他们双手都拿着东西,四下看看,一趁身。我们忍俊不禁,哈哈大笑起来。撑起身来的两只老虎先是一哆嗦,扔掉手中的东西,往后就逃。
“回来,回来,”可克边笑边挥动爪子,“唉哟,笑死我了!回来,没事儿!还要吃吗?有吃的就吃个饱。我们、我们还可以等等你们。唉哟,肚子都给笑痛了。你们商量完没有,来来来,继续商量。”
那两个老虎不好意思地把双手变回虎爪,慢慢踅过来:“好、好,不、不吃了,吃饱了。走吧。”
阿纳德埋头卷着腰滚在地上揉了好久肚子,才稳住笑站起,招着虎掌说:“笑死我了!来,你们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叫弯弯,他叫勾勾。”那个提倡守株待兔的采伯虎说,“我们刚来不久,又要回去了。”
阿纳德抿着嘴说:“正好啊!正好回去慢慢实践跟人学的新招数。”
弯弯一本正经地说:“对!这个办法一定能用。我们一起来吧。虽然你们最快最猛,不愁吃喝,但何必那么费劲费力呢?我们都会变,正好可以偷偷懒,捡到便宜的食物不是很好吗?回到森林里一起干吧。我,和他,给你们跑腿儿,一定能侦查到动物比较多的地带和他们的行动路线,我们一起变成石头树干,堵住他们所有的路线,不撞上来都难。”他惋惜地接着说,“我研究过,最好还是在城市里、附近也好,猎物的密度大些。可惜就要走了,来到这里刚琢磨出比较好的办法。”
“不要再啰嗦了!现在离开也是为了将来……”曹大平慢慢走过来,金刚缩着身子围绕宁宁避开和他直接面对,“嘿嘿,为了在森林里‘本色自然健康’地生活。快走吧!”弯弯和勾勾扔掉所有的东西,一遛烟儿跑得没了踪影。
可克扫一眼空落的旷野,仰头望着城市。
“走啊!你们反而不想走啦?”曹大平高声喊道,跟着笑出来,“我呢!我不算一个?都齐啦!”
可克一愣,赧然笑道:“嚯,没注意到,忘记算你了。好!走吧!”刚跨一步却停下,侧身问金刚:“我们要走了,你呢?回去吧。”
金刚摸着宁宁的尾巴说:“唉!你们要走了,不会回来了。我,我跟你们走一程,送送你们。”他嘻嘻一笑,短臂一挥,指着遍地狼藉,“还有,这才是最大的漏洞。怎么弄啊?”他看一眼发愣的老虎们,“还是我来吧,等会儿我叫老鼠来清除。也不费事,能吃的吃,能搬的搬;反正这里就腌臜,大概看不出异常就好。”
可克赞赏地揉揉金刚的耳朵,带着我们慢步和金刚走着。曹大平挺高身体四下望望,丢下一句:“没什么事,我先行一步。你们慢走。”就飞快地追赶等他的那群老虎去了。
金刚彻底安心地长出一口气:“嘘——,可完事儿了!唉,你们是再不回来的了。”
可克意味深长地用下巴戳戳曹大平消失的背影,问:“他们呢?”
金刚打了个哽,眼珠子一转:“谁知道。不过、不过就是回到森林,也要注意他们,总不是那么安分守己的。过得好还罢了。唉,你们是再不回来的了!”
宁宁说:“你可以来看我们呀!”
金刚惆怅地说:“我不习惯走山路。那么远,没办法去。”跟着嘻嘻一笑,“你真想我一路上当了他们的点心?”
阿纳德左掌一铲,把金刚托在掌心:“现在就跟我们一起走,谁能吃掉你?”她眼波一横,坏笑起来,“忘带你的铁笼子来?叼着尾巴就不用你自己跑,也不用走回来,永远和我们一起玩!”
金刚惊慌失措,看看四周却怕触怒母老虎不敢往下跳,眼神在我们每个脸上乱转:“我?不!我我我,还、还要,回去当、当,城里没、没有老虎,没有老虎,我当老鼠、老鼠的大王……”他求助地望着可克,“还、我还要帮你们,收拾垃圾呢!”
阿纳德哈哈大笑:“吓你的!带你回去,玩儿两天就都没意思了。”她把金刚放在地上,“不知道秋婆婆喜不喜欢玩你?”
金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摇着拨浪鼓脑袋说:“不不不!不喜欢,不喜欢!我可得去给你们收拾垃圾!”
可克笑着制止阿纳德:“就到这里,你回去吧,天也快亮了。真的希望你来看我们,但是不来也没关系,我们是不会再到你那里去的了。相见何必再见,希望你活得好好的。”
我屁股一扫,把金刚挑到尾巴尖儿上扬起来,他顺着向下出溜,滑到我的背上,顺势就往肩膀脑袋上跳,我反掌把他捞下来举到眼前:“可要好好照顾大学士哦!不要把‘光皮儿’作弄得太厉害。”金刚一个劲儿点头。
阿纳德把他接过去说:“不准再把半边脸画成我的样子!把有我的画报保存好!”金刚一个劲儿点头。
宁宁凑过来,吹吹他的脸:“我可以背你到我们那里,去不去?”金刚一个劲儿点头,又慌忙用力摇头:“不啦!我回我的地方。”宁宁点点头:“回去好好玩,不要总是把蓝衫打得那么惨。”
金刚一个劲儿点头,过好久才说:“希望你尽快取出应……”看一眼阿纳德,改口道,“希望你们想取出应声虫就取出来,不想取出来那肯定取不出来。”
天空开始泛白。可克带领我们飞奔。绕着大半个城市,往复来回巡掠。没有丝毫的遗落,圆满使我们畅怀。
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刻,微微的凉意浸润得头脑异常清澈。而满腔的欢喜却令心尖尖都在颤抖:
简单的世代生活中何曾有谁完成过如此复杂的事务?混迹人群又全身而退、开欲望之门却心坚不坠;在故老相传的龙潭人祸中孤军深入,挽救出迷陷其中的虎族同类;谨慎设计,权衡取舍,延祸及远,于相安无事中保持人虎之间的相对距离,争取我们安宁自然的世外净土……
观察、参与、体会了人类的味道。那真是别开生面啊!五彩缤纷、花样百出,他们的行为想法难于理解也让我们惊诧叹服。如果以他们那样的人工环境来交换我们自然给予的空间,我们会愿意吗?以那样安逸舒服的吃饱穿暖方式,换取力量速度的丧失,我们会愿意吗?用思考代替行动、用大脑代替四肢,换来的是凹陷扁平的脸面、举轻若重的肌肉,我们会愿意吗?他们“享用”的美味、华服、道路、机车,愉悦声色、方便快捷,实际上为得到那些花费的力量或精神远远超出一个人、一群人、甚至一代人的毕生努力,值得我们也去效仿吗?
认识了曾遥、金刚、大学士,见识了蓝衫、胡平、郭部长,听说了曾远、核弹、曼斯器,史上有这样的野生动物吗?
......
“呷——,”可克停下来冲着城市大大地舒了一口气,“全走了!确实没有留下的。终于完了!”
我放慢脚步向着远离城市的方向跳跃,回头说:“都在往外走,感觉得到,没有停留的、没有往回走的。”
阿纳德也说:“真好啊!空气真好啊!感觉到泥土,感觉到遥远。不再回到那么浑浊的地方,山里多好啊!”
宁宁早就撕开了腰上的布带、甩掉了尾巴上的衣袖,玄犼皮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。现在他退出头来,大口吞咽着清风晨曦,远远地问我和可克:“这个怎么办?也扔这儿吗?”
我开口想让宁宁把它带回去,可克摇着头阻止我。他跑过来说:“不行!不能带回去任何东西。”
阿纳德向宁宁喊道:“扔了!”
可克又阻止道:“慢!玄犼不能扔!”他看一遍疑惑的我和阿纳德、宁宁,招呼宁宁走近,抹着玄犼的背毛,“不能扔这儿。再走一截,找个山洞放好。让他也回到山上吧。”
宁宁把玄犼笼在头上,喃喃地说:“我也想带着,只是怎么拿呀?背上背包就好了。”
阿纳德不满地横可克一眼:“就让我们把包背回去嘛!为什么不能?”
可克仰天长叹:“老虎就是老虎,背上人的东西还是老虎吗?唉,看看那些老虎准备走时带的东西吧?像人一样了。老虎就是没有物绊的,野生动物都是没有物绊的。我们需要的,就是吃到肚子里的;我们需要的,就是大山、森林、原野。自然的所有归所有的老虎,而每只老虎都是光光净净的。”他看着女儿,“确实好使有用处,但你们带回去,就带回了纷争。别的老虎想要了,怎么办?又去找人要?你们不喜欢了,给谁?有了这一件,以后再有别的,再传给其他老虎,东西越积越多,像人那样,背起来还是老虎吗?像蜗牛那样爬,还是老虎吗?你会在不知不觉中,逐渐就像人那样为物所累了。”
阿纳德不甘心地说:“霍可还带着书呢!”
我笑着争辩道:“那才多大一块儿!夏赫特虎身上变块儿袋鼠的口袋总不是难事。”
可克扶着她的头说:“那也不是人类的纸啊。薄薄的夏赫特蛇皮本来就是山里带出来的。我们在山上找个好好的洞,把他放好,保存好。有时也可以去看他,想玩也可以——玄犼本来也是山上的。”
我从宁宁头上摘下玄犼皮,笼在自己头上:“走吧,天快亮了。”
山如翠玉压地来,露比寒珠散空舞。清幽的深谷亟待我们拥入、惺忪的眠鸟抱怨我们匆匆,垂坠的蛾儿急切地挑动着湿重的翅膀、待飞的花蝶提前忽闪起沉润的羽扇。不等你们睡醒,不要你们缠绕,不看你们翩翩起舞!我们急驰,我们飞奔,我们需要凛冽的晨风,来把一切沉闷吹掉!
慢慢来吧!跟着来吧!草地上我们等你,树冠下我们等你,我们在溪边的大石板上等你;等你们萦绕盘桓,等你们飘然飞舞,等你们把所有的絮絮叨叨扇出来、唱出来、哼出来……
迎面而来的是什么?满山清气,遍地芬芳,熟悉的森林气息全都汹涌而来。霍纳德仿佛就在前方,盼望我们归来的身影还是藏头露尾——乌蛸依然躲闪在他的附近。秋树叶也在山的那边,她肯定找到了新鲜的玩伴,应声虫的丝线赫然挂在她的身上,她还是要垂头丧气地给天涯海角收集大堆的食物。天涯海角是瘦了还是胖了?他吃饱喝足可能还是想离开秋树叶;但愿秋树叶找到了新的玩意儿、精力不要过度放在大黑猪的身上……
天空仿佛抖了一下,世界好像跳了出来。
瞬间大亮。
太阳出来啦!
(全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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