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流下眼泪,握手告别(3/3)
真是很后悔把文稿让大学士看。
他自己要搞的事情已经够多了,何苦还要给他增加一项?他的两个眼珠长时间分向两边看,要是再也回不到一起,可就糟啦!
他枕着下巴趴在桌沿儿上,胡子揉压得交缠纠结,左眼向左斜睇着我的书稿,右眼向右死盯在一个高倍显微镜显示屏上。左手调整着胸口下的旋钮按键,不时伸过去翻翻手卷;右手敲击着键盘忙碌地记录算计。右眼看显微镜屏幕前可能还看过的另外一个电脑显示屏,现在被歪歪斜斜地推在旁边,屏幕中上下滚动着五颜六色的散碎字码,正中间黑框里几行字由大到小、由小到大变换着;和这个屏幕配对的键盘悬空吊在桌子下晃来晃去。
也不知是哪一只眼睛的视力没有用尽,他居然还有余光能瞟到进门的响动是我弄出来的:“等等!马上!最后一页就完!”他突然地这么一嗓子,吓得我真就站定在门口。
“进来呀!傻站着干什么?进来坐着!”过不一会儿,他伸出左手捻着书页,“最后两行——完了!”然后合上书。脑袋离开桌子,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,两个眼睛里的眼珠向内靠两靠,扭捏地分别上下滑动起来,就是合不到正中;他闭上眼睛,晃晃脑袋,用手按着圈儿揉揉眼皮,再睁开眼睛,两个眼珠分别在两个眼眶里打着转儿划了三圈,才定睛在正中:“啊呀!准时看完。你们要走了?”
“对,来看看你。不该给你看,这么辛苦。”我坐在他对面,歉意地说。
“没什么,”大学士把面前的东西挪动挪动,踮一下身体把椅子向侧面转动转动,似乎要遮挡住靠墙边儿上的装阴阳蛋的透明圆筒和盒子,“不看书还是得干别的。”
见我疑惑地盯着桌子下,他讪讪地笑着说:“没什么,阴阳蛋,见过的,给你讲过。”
我俯下身去指着说:“真好看!怎么那红色蓝色还没掉下去?红色倒落下去不少,是蓝色跑上来一些吧?他们分开了。真奇妙!为什么?”说完伸手抓住圆筒顶端转了转,“唔!它们的位置倒不会动!”
大学士慌忙按住圆筒,拨开我的手:“就是那样的,给你们讲过的,还没有完全研究清楚。阴阳定成那样的,没什么好看。”说完干脆拉出一块大布来把那堆东西盖上,拍着我的书稿,“这!看完了。还是说说你的书吧!你们不是要走了吗?”
我笑着问:“怎么样?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吧?”
“你们的事情都写上了,就是与我没有什么关系。”
“很多是因为你们人、才有的事情!”我不喜欢他漠然的语气。
大学士分开着纠结的胡须:“是上面那些人。我可没有要给老虎拍照,也没有想看老虎照片,也没有找你们的兴趣。倒是,”他上身前倾,“倒是你们勾起来我的兴趣,哈哈。”他靠回身体,往下捋捋解开的胡须,又换了一撮交缠死结的拉拉扯扯,“从平常视点来看,写得很有新意。不过,有的地方叙述得很勉强,”我怔怔地瞪着他,大学士用手指点着书稿,“啰嗦了!什么事情都想记下来,很多是可以、应该忽略不讲的;你希望面面俱到,却不知精简,结构要紧凑!”
我拿过书稿:“但那都是真实的,我们老虎的事情。嘿嘿,怕你们不习惯,感觉突兀,就总想把一切都交代清楚;否则事情进展跳跃大了,显得不真实。当然,有很多事情我还搞不太明白。”
大学士摇着头,向上指指:“不,不,不!不要把我和那些人混为一谈。搞懂我很明白,我和你们一样,或者对待自生的态度和你们一样,只是具体做的事情不同。那些人,”他又指指上面,“也搞不懂我,才要整我,我才不想去搞他们。我们不是相互很好吗?和你们一样,我也有些搞不懂上面那些人,至少很多对他们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,他们为什么做得干劲十足?还有很多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的、其实他们非常急于知道的事情,他们却视而不见。比如你们,还有以前就来了的你们所谓的采伯虎。就说人类自己的东西吧,呵呵,”他边说边探身把旁边那个显示屏搬来对着我,“当然,我也不是完全清楚怎么回事。”
只见屏幕中心那几行变大变小的字是这么写的:
通过非正常渠道胡乱收集资料的家伙:
根据你查阅收集的资料内容分析,你已经有资格参加将于十月二十日召开的葫芦瓜俱乐部会议。你将作为拯救修补方的一员参加研讨。
望及早准备,按时参会。如有参会困难或阻碍,可通过减字甲骨码以熊猫烧香病毒发布信息。我们有绝对能力保证你的行程。
参加会议必须提前三天到达报道,否则会务组将采用强制手段邀请你准时到会。由此引起任何不快和纠纷,后果均由违逆方承担。
会议地点:哧讫国 不周阁 午火间 3172589厅。(阁底有接引)
“什么意思?说得不明不白。”我疑惑地望着大学士,“只看得出好厉害的口气!”
大学士乐呵呵地说:“我也有些疑惑不解,什么叫‘减字甲骨码’?”他拍着桌子,“这是三个小时前出现的。最近这类信息不时会出现,我也没有在意。前几天上去接小孙孙,听上面闹得沸沸扬扬,找不到故障原因,说什么网络时常乱码,同一时间所有的电脑屏幕上都是莫名其妙的乱码。电力系统、病毒跟踪都是好的,就那么一会儿又完全恢复正常。也查不到有干扰源,所有硬件设备也都正常。我就奇怪了,我怎么从来没有遇到过?回来抽空查查,嚯!原来是专门给我的信息,一定是专门在找我、专门给我发信息!”他兴奋又有些紧张地一手纠结刚理顺的胡须、一只手在桌面上搓搓擂擂,“因为看起来只有我这里的信息是有序完整的!你看看,呵呵,‘通过非正常渠道胡乱收集资料的家伙’,不是我是谁?真有意思!真厉害!想到用这招。”
我故意反着问:“怎么就一定是你了?怎么保证没有其他人也能看到这有序完整的内容?”
他得意地拉拉胡子:“你看还有谁像我这样吗?那些人?视而不见,他们眼中的‘乱码’!这就是当着眼前捣鬼,他们也只能瞎忙活!”他鄙视地翻一下白眼。跟着解释道:“我很谨慎的。我研究了好久——耽误了一些看你文稿的时间,只有我这种接受分检方式,喏,模糊交接、联想损益,就在那两块儿,相当于自动在‘乱码’上进行了两次密钥计算,‘乱码’排列出来就有序完整了。呷!”他的表情变得无限崇敬,“吓得我出了满身大汗。我把这里反复检查搜索了两遍——又耽误了一些看你文稿的时间,确实没有痕迹看得出来谁在监视我,居然就利用我自己专门设计、独自制作的设备充当他的解密机!太厉害了!比我厉害!”他意犹未尽,“就是知道有我这样的机器都不简单!”他嘟起嘴不平地说,“不是专门给我的还会给谁?”他怕我还不相信,继续强调:“这种机巧构思,这种精准谨慎,绝没有巧合的可能!呵呵,‘通过非正常渠道胡乱收集资料的家伙’,这么称呼我!”
我越听越觉得有些人还真有意思、真会玩儿、真高深莫测,也更加稀里糊涂。无语地附和道:“我也说好厉害。口气更厉害,是怎么一回事呢?是谁呢?你朋友和你开玩笑?”
大学士的头摇得像出水宁宁:“不不不,我也很疑惑,我可没有什么朋友,开什么玩笑!”他沉吟起来,“思衡爸爸?唉,他们可能吗?他们怎么样了?他们没这个本事吧?也不会用那种语气。”他抬头给我解释:“思衡的爸爸妈妈很早就出国了,再也没有联系过我这个老子和他们的儿子。唉,都怪我,遗传啊!那边的科技确实吸引人。他们成什么样子了呢?走火入魔,唉——”
“你去不去呢?”我无法分享他的思想,拿着书稿站起来准备离开。
大学士沉吟好一会儿才挠着头考虑我的问题,欣赏地打量着屏幕里的字:“嗯,还是得去,冲着这一手技术——真神了!就得去见识见识这个高人。”
我冲屏幕努努嘴:“你知道吗?那地方。”
大学士沉着眉头:“真有那地方就没问题,都不成问题。有困难、会受到阻碍的,根本就没有资格去!关键是这个,这个指的什么,‘减字甲骨码’……”
“啰嗦了这么久!”阿纳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,跟着他们都走了进来,“都有老虎到啦,说什么呢?‘减’什么?”
“‘减字甲骨码’,”我指着显示屏给他们看,“有人邀请大学士去开会呢!说得不明不白。”
阿纳德看着屏幕念了一遍,看一眼大学士:“你慢慢考虑,我们得走了。”说完赶着我往外走。
“好,不送!”大学士抬头靠在椅背上,继续陷入在沉思中。
我们走到金刚的门口,阿纳德探头进去问道:“怎么样?多少了?”
金刚耳贴钢管,敲敲打打,随口回答:“五只,又冒出来两个,后面还有。”说完跳下来,“越来越多,等我们走过去就更多了。走吧,我送送你们。”
阿纳德猛地定住身子,盯着金刚一动不动,然后移动目光到那截水管上,好一会儿,喃喃道:“甲骨,甲骨,爪子,指甲骨头,知道啦!”她跳起来转身跑向大学士的房间,“大学士!大学士!我知道啦!就是金刚他们敲钢管、敲钢管的声音!”
还没见过大学士有这样的身手!我们跟着跑过去,刚转过拐角,昏暗中远远地大学士脚前身后,平躺的身体贴着门口地面“唰”地梭将出来,整个身体滑到门外后,收势不及,撞到了过道对面的墙上——幸好是脚前头后。而后他却没有了趁势借力站直的矫健,只好扭翻躯干趴下去,双手撑着地,撅着屁股站起来,两只脚还滑了几下。
“唉哟!什么!敲钢管?哈!就是!只有他们才甲骨敲出声音了,不是,不是声音,是声音组成的信息,码!甲骨码!”他顾不得站稳,跌跌撞撞迎着阿纳德冲过来,一把捧住母老虎的头,“真行!你太聪明了!那不是直接的听声音、知内容,是各种敲击的声音编排形成一定的意思。啊!身边天生就有这么有趣的事儿。太神了!我说那人太神了。咦?到底是什么人?是人吗?”
他一把抓起来走近的金刚:“快来!快,来敲给我听。来,仔细敲,我们参详参详,一个节奏一个节奏、一组一组地分解,我把它记下来,编排,用二进制、八进制、三进制,嗯,不一定,什么进制都可以!啊,不就可以了吗?来来来!”
金刚又扭又掰,使劲从大学士手中挣脱下来,看看后面的群鼠,不失尊严地抹顺几个地方的乱毛,责怪地说:“激动什么?也不看看场合。我可没耐性跟你参详参详,那不被你折磨死?上面的老虎都要走了,回山里去,没有谁压制我了,我的地位又要提高了,更没有耐性陪你那些无味的事儿——有趣的还差不多,咱们琢磨个什么事儿来大闹一番,整整光皮儿?也算庆贺庆贺。哈哈哈……”他看大学士变了脸色,咳嗽一声,“我要去送他们呢!让、让……”他转过头,扒开趴在地上捂住眼睛的黑纹的两个爪子,“别装啦!可以看了!你让蓝衫来配合配合大学士,让他们共同参详参详。”黑纹喏喏而退。
“嗯?要走了?”大学士横眼看着我们,“哦,你们要离开了。还回来吗?”
可克说:“本来就不应该来,不回来了。”
“哦。那、那,”大学士转头看一眼他的实验室里面,“还需要的话,怎么办?哦,算了,”他上前一步,伸出手,一边喃喃地说“我来找你”,一边躬腰来握可克的虎爪,碰到毛茸茸又猛地缩回去。可克愣一下,把右爪变成人手,抬起来握住大学士的手:“不用,你不要找,你找不到。”
我们也都把右爪变成人手的样子举起来去和他握了握。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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