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经学习最优秀的那个女孩,如今穿梭于灯红酒绿,放浪形骸。
曾经班里最顽劣的坏孩子,如今已成为人父,工作朝九晚五。
曾经热闹的教室,已经变成了一堆残垣断壁,新校区早已搬进了市里。
曾经的橡皮擦,不知道擦掉了谁的过去。
时光,像一把刻刀,抹去了青春的印记。
只有一个女孩,她依然矗立在风中,裙角随风飞扬。她曾是班里最文静的女孩,一直到现在,还是这样。时光在她的身上好像从来都没有流动过。
她是遗憾,她是渴望,她也是我的老同学。
再一次见到她,是在十年后,一次同学聚会上。
曾经她是班里许多男生心目中的暗恋对象。她文静,她美丽,她端庄。但她好像只对学习感兴趣,无暇顾及儿女情长。
那时她坐在我的前面,梳着马尾辫,用一个卡通的发绳扎起来。那个背影我看了三年。
也幻想了三年。
毕业那天我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,她回眸,我与她对视。看着她的眼睛,我突然结结巴巴忘记了叫她有什么事。
她看到我手中的同学录,微笑着从我手中拿去,可过了很长时间,却没有还给我。
直到有一天,我接到了她的电话,她抱歉说忘记了还我同学录,问我有没有时间来学校拿一下。
我兴奋极了,同时又紧张极了。
那一夜的学校分外温柔,学校前的马路分外安静。暖黄的路灯下,我看见了她的身影,干净的衬衫和裙子,还有那可爱的马尾辫。
那一夜,我们沿着马路缓缓行走,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。
故事中有一个女孩,她内向自卑,她怀着忐忑的心来到一个新的学校。
开学那天她一个人拖着大大的行李箱。
突然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上前,问她要去哪里,要不要帮她拿行李。
她看向那个少年,阳光下映出他帅气的脸庞。
来到宿舍楼下,放下行李,还没有等她开口问男孩叫什么名字,人就已经没了影。
大家纷纷涌入教室,新的大家庭渐渐建立起来,忽然回头间,她看在门口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,是那个少年,像风一样的少年。
从此女孩的心里种下了一个种子,种在没有人的地方,藏在阳光下,慢慢生根发芽。
在男孩奔驰的球场旁,是女孩偷偷投来的目光。
男孩在讲台上讲课,女孩静静的注视着他,看见他的目光看向这边时,又赶快低下了头。
后来班里换了一次座位,男孩坐在了女孩的后头,女孩又紧张又兴奋,但她的自尊心筑起了一面高墙,偶尔男孩找她询问问题,她总是冷漠的解答,不多说一句话,转回头的那个瞬间,心里却又无比悔恨。
她明白,这无疾而终的爱恋不可以阻止她奋力刻苦的步伐,她与他们不一样,她背负着家庭的重担。
从此她把自己禁锢在知识的海洋中,挣扎,抵抗,漂流。
只是偶尔她还会抬起头,看看男孩和其他女孩打闹的身影。
故事里的那个女孩就是她,我心里朝思暮想的她。
而故事里的那个男孩,是我。
那天夜里,我攥着她的手,看着她的眼睛。她的脸红得像个柿子。
我告诉她,以后不会放手了。
她羞涩地点了点头。
我把她拥入怀里。
我感觉到她发丝的清香和温热的身体。
许久,她从我怀里挣脱出来,快速跑上前去。
两个人一前一后,走过长长的街,走过静静的夜。
突然不知怎的,我拉起她的手,她驻足,回过头来。
我走上前去,轻轻低下了头,亲吻了她的嘴唇。
那一刻温柔了我的整个青春岁月。
半晌,她哭了,我问为什么,她只是看着我的眼睛,没有回答。
许久,她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,她说饿了,催我带她去找吃的。
那个夏天我与她一起度过,我沉浸在无尽的幸福中。
只是幸福结束得有些太突然。
高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天,我接到了一个电话,电话那头的人哭着告诉我,以后不要再找她了。她要回到老家的县城里去,回到自己生长的故乡。
她说她不想耽误我的前程。
她说这个夏天,是她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。
她挂了电话,从此我再也没能拨通那个号码。
从此,我就这样失去了心爱的她。
时光易逝,转眼已是物是人非。时间是最流水,它会冲淡一切,包括那些最深刻的记忆。
这十年来,我的事业逐渐好转,我搬去了大学所在的城市,定居,结婚,今年妻子怀上了我们的孩子。
这十年来我逐渐走上了平稳的人生轨迹。
直到那一天的同学聚会上,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一眼就认出了她。她还是那样,文静,端庄,大大的眼睛,长长的马尾,一点都没有变。
是记忆中的那个美好的样子。
我封存的过去,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涌了出来。
那天所有的人都很开心,都说了不少话,都喝了很多酒,聚会直到后半夜才结束。
凌晨的街道上,她在前我在后,我看着她长长的马尾辫和轻盈的身姿,仿佛回到了从前。
“我听说你有孩子了,恭喜啊”,她先开口。
她说她今年也要准备结婚了,那时定会邀请我来参加婚礼的。
她说时间好快,仿佛一切发生在昨日,而那时的我们还太年轻,太青涩,还无力把握自己的人生。
她说往后的好几年里,她没有哪一天不在想我。而这么多年了,她也渐渐学会,不再跟自己计较。
如今我也已经明白,时间它杀死了很多东西,多少年后,我们终究还是只能在各自人生轨道里,安好。
我只是对她说:
“你一定要幸福。”
她的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,她的眼睛里闪出了感恩和释然的光,她说:
“你也是。”
我陪她上了出租车,看着她关上门,隔着玻璃向我招手,然后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,倏尔不见。就像许多年前的那个电话号码一样。
如今号码还保存在我的手机里,只是这些我都没有告诉她,她什么也不知道,就像她不知道,我看着那辆出租车的远走,在这个清澈的夜晚,泣不成声。
曾经写不完的故事,如今渐渐画上了句号。
曾经患得患失的人,如今也早已不在身旁。
有一个姑娘,她矗立在风中,裙角飞扬。她文静,她端庄,她还是原来的模样。
她是遗憾,她是渴望,她是我的不悔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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