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神農架,無論是燈火輝煌的五星級飯店,還是只有三兩張桌子的路邊小攤,我都能吃得很開心,很滿足。
(一)
清晨起床,想到要爬一天的大山,必須好好吃頓“結實”的早餐。於是,抓一把零錢,晃悠到路口的早點鋪,用當地人很熟稔的口氣吆喝一聲“老闆,來碗雞蛋皮子!”“好嘞!”老闆一邊煎著土豆餅,一邊招呼著其它客人,一邊為我下著雞蛋皮,眼觀六路,耳聽八方,絲毫不亂。不一會,一碗連湯帶菜,撒著辣椒和蔥花的雞蛋皮子就上桌了,熱氣騰騰,立刻驅散了清晨的微寒。
雞蛋皮子大概算是神農架地區的特色早餐了,起碼我以前從未在別的地方見過或吃過。我沒有見到雞蛋皮子的製作過程,店裡擺在鍋灶旁的,是已經整整齊齊切成條的半成品了。據老闆說,是用雞蛋和紅薯粉攪拌在一起,攤制而成。攤好的雞蛋皮,色澤金黃,加在湯裡煮開後,口感嫩滑又帶有一定韌性,有點像涼皮卻比涼皮細膩,就著泡菜吃一大碗,非常順口。除了當地的早點鋪,四川風味的飯店也入鄉隨俗,用香辣牛肉麵的做法做的雞蛋皮子,也挺好吃。
連吃了三頓雞蛋皮子,我覺得我也可以冒充三分之一個當地人了。這不,突然又湧來一群遊客,點了一堆炒飯包子粥後,突然發現了坐在角落的我,立刻驚訝的說,“你們看,她吃的啥,是米粉嗎?”我總是很耐心的糾正她們,“不,這是雞蛋皮子。”
(二)
早吃好,午吃飽,我中午一向喜歡點些“硬菜”,比如神農架最具特色的“臘蹄子火鍋”,這也是我的最愛。在神農架五天,吃了兩頓臘蹄子火鍋,做法不同,卻是一樣的美味。
福香閣的大門隱在木魚加油站旁的巷子中,餐桌擺在院中的菜地旁,食客來來往往都叫老闆“郭美女”,一看就都是當地人來捧場。郭美女其實是位胖胖的大姐,據說以前在菜市場賣菜,後來為了賺錢給老公治病,在眾人的鼓勵下,憑著做飯的好手藝開起了飯店,沒想到生意越來越火,買下了二層小樓,生意做大了,身材發福了,飯菜的好味道還是一直沒變。
在這裡,我第一次吃到了臘蹄子火鍋,臘蹄膀砍成大塊,和土豆、香蔥、辣椒等調料同煮,肉切得大,據說是為了展示土家人熱情好客的民風。
因為以前一些不太愉快的經驗,我很怕一口咬下,這肉會卡在我門牙之上,讓我左右為難,於是小聲問坐在我左邊的餘歡:“好吃嗎?”,餘歡迅速回答了我簡潔有力的四個字:“好香,快吃!”
我精心挑了一塊有肥有瘦,連皮帶肉的臘蹄膀,一口咬下,頓時,一股濃郁的香氣的在口中爆炸開來,有已經暌違多年的濃郁的豬肉脂肪香氣,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的樹木香味,還有一股在口腔中縈繞不去的煙熏味道……這三種層次的香氣交叉在一起,附著在軟嫩多汁的臘肉上,瘦肉幹而不柴,肉皮香而不膩,汁水和油脂在同時舌尖跳躍,好吃的讓人睜大了眼睛。我迅速的咽下了碗裡的這塊肉,挽起袖子,伸長筷子,同時發自肺腑(不,是胃腸)的對周圍的小夥伴說出了我的心裡話:“好香,快吃呀”
第二次吃臘豬蹄火鍋,是在下谷的金甲寨。金甲寨不是山寨,其實是家農家樂,這裡的做法是臘豬蹄和乾菜、豬皮一起燉湯。臘豬蹄同樣香酥肥美,乾菜吸收了臘肉一絲脂肪的味道,口感變得甘甜又豐腴,一鍋湯燉成了白色,喝起來卻無一絲油味,醇美清爽,帶著淡淡的酸辣口感,我忍不住痛喝了好幾碗。
神農架的臘肉好吃,其實本質是因為豬肉特別好吃。這裡的豬,都是散養的“跑跑豬”,從不喂飼料。據說春、夏、秋在野外放養,吃的野花野草野果,長得是瘦肉;冬季圈養就喂幹豬草加玉米、土豆、蘿蔔、紅薯等,這個時候它開始長膘。一年後出欄的豬,個頭適中、肥瘦適宜,下鍋一燉肉有肉味,香飄逸遠。
在神農架,我們還吃了大腸、豬肚、紅燒肉等其它肉菜,果然都好吃的不行,一位在神農架工作的某集團的老總和我說,在別的地方,豬的內臟他是不敢吃的,只有在神農架,他敢,而且喜歡。
(三)
在神農架,總是能吃到食物最天然,最本真的味道,一道最普通的小菜,也會讓你驚歎不已。
神農架的南瓜、玉米、紅薯名聲不大,也沒什麼美食淵源,就是最普普通通的雜糧。大九湖坪遷古鎮雲海峰嵐的老闆用火塘燒給我們吃,燒出來黑乎乎的也沒什麼賣相,但一入口,都是無比的清甜軟糯,任何調料都變成了畫蛇添足
我以前從不愛吃玉米,尤其是烤玉米,覺得嫩的沒味,老的太硬,但是神農架的烤玉米真是把我對玉米的印象完全刷新了
被刷新了印象的還有木薑子,以前只知道貴州用木薑子做酸湯魚的調料,沒想到在神農架,它還成了一道涼拌的小菜。
木薑子長得小小圓圓的,好像一顆顆花椒。其實,在某些地方,它確實有個名字就叫“山胡椒”。木姜子季節性很強,青澀的小果實兩三天的時間就會迅速長大直至變老,老了後只能曬乾磨粉當調料使用,完全失去檸檬果清香的味道,所以吃木薑子也要看季節,很幸運,我趕上了這個季節。
涼拌木薑子做起來很簡單,新鮮的木薑子洗淨,加入蒜末、鹽、雞精和香油拌勻即可,木薑子本身帶有濃郁的檸檬香氣和淡淡的草木澀味,加入調料後變成了一種綜合複雜香型,非常香而且非常下飯。王錚教我把涼拌木薑子放在烤熟的神農架小土豆上一起吃,真是完美搭配,一對好CP。
(四)
說到土豆,我有個好朋友,網名叫“一顆土豆進城”,由此可見她對土豆的熱愛非同一般。此時,正在法國公幹的她,正心心念念的號召我們組團二刷神農架,以償她對神農架“土豆宴”的嚮往之情。
確實,別說是如此喜歡吃土豆的她,就是對土豆感情一般的我,在聽到可以吃“土豆宴”的時候,也感到非常驚訝和好奇。
遊玩的第二天,我們住在神農架官門山景區裡的“問山驛站”,這是神農架景區內唯一可以住宿的地方。問山驛站裡有個很美的小包間,四壁修竹為牆,窗外流水潺潺,感覺非要吃些風花雪月的菜,才配得上這麼美的環境。我問朋友今天晚上吃啥,他回答我說:土豆宴!
啥?土豆宴?吃過全魚宴,豆腐宴……這土豆宴還是第一次聽說。神農架的土豆確實很有些名氣,高山土豆,品種優良,久煮不爛……不過土豆到底是平民飲食,拿它做出一整桌的菜來,還真讓人不太能相信。畢竟,群英薈萃,那也是蘿蔔開會,土豆開會,還真沒見過
很快,一道道土豆菜就在大圓桌上開起會來:土豆絲炒肉、蔥香土豆片、土豆燉雞、土豆燒牛肉、花生米拌薯片、香煎土豆餅、涼拌土豆粉、神農架炕洋芋、鮓廣椒拌土豆、涼拌土豆葉、土豆絲湯……最後的主食是土豆控飯。
我和小夥伴們興致勃勃的品嘗起這一道道土豆美食,還別說,真好吃!土豆有個特點,那就是百做百變,淡而有味。記得以前吃全魚宴的時候,總是吃幾口就感覺胃被頂住了,可是這土豆宴吃起來,卻完全沒有煩膩的感覺,也許這就叫平平淡淡才是真!
飯桌上一紅一綠兩道菜格外吸引我的注意,紅的是鮓廣椒拌土豆,綠的是涼拌土豆葉
鮓廣椒是土家族的一種特色菜,據說要在農曆白露前後,將鮮紅的廣椒洗淨、剁碎,拌適量包穀面和食鹽研製而成。吃的時候或燜、或蒸,再炒了食用。鮓廣椒色澤鮮紅,有一種特別的酸辣味,和土豆絲炒在一起,非常爽口,也非常下飯。
飯局接近尾聲,燒飯的阿姨跑來威嚇我們說,不許剩菜,誰剩菜誰洗碗。其實,不用阿姨威嚇,我們幾個大胃王早已經將這桌土豆宴一掃而空了。
(五)
神農架的美食很多,除了桌上一道道鮮爽酸辣的菜肴,還有茶、有蜜、有菌、有米……
大山之中,山花爛漫,松濤陣陣,行走到一處小鎮,尋一處茶館或酒肆,看當地人如何將自然的饋贈,轉換為味覺的驚喜,這是多麼有趣又有古風的事啊。而好飲好食,常常是人類最微小,也是最盛大的幸福。很多人行走在路上,也是為了尋找這份幸福的感受吧,所以,如果你來到神農架,請花點時間好好吃飯,這些來自大山裡的味道,值得每個人珍重以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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