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公元二〇一七年八月二十六日清晨七点二十分,就是八月最后的那个星期六,我与妻携子带女前往火车站,看望远在三百公里外的老父母。我们在小区外等车,遇见周姨,招呼妻近前,悄悄道,“你可知娇娇君走了?”妻问“去哪里了?”。她就正告妻,“娇娇君昨晚正在打牌,突然脑血管爆裂,没抢救回来。”
我所住的小区,搬来时间并不长。大概是因为我们是外地人之故罢,与当地上了年纪的人很难沟通,邻里一向甚为寥落。然而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中,第一个毅然接纳我们的就是她。我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,这虽然于死者毫不相干,但在生者,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。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“在天之灵”,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,——但是,现在,却只能如此而已。
可是我对娇娇君实在所知不多,甚至不知道她的全名,只觉得这绝不是真的。妻比我更难过,当时就懵逼了,完全不知所措,全然忘了出租车还在等我们去车站。娇娇君的身影洋溢在我们的周围,使我们艰于呼吸视听,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?深味这生命的脆弱,稍有不慎,就永远逝去,无可挽回。以我与妻的最大哀痛记录于此,就将这作为菲薄的祭品,奉献于逝者的灵前。
二
娇娇君生于一九七〇年,原在国营厂工作,后来企业倒闭,提前退休。单位集资建房,却久久没有分房,只好一直租房居住。娇娇君是小区最早的住户,平日闲来无事,常常在楼下纳凉闲聊,是小区头一号“地保”。小区不大,仅有数幢楼,百十户人,来来去去、进进出出的人们,没有她不认识的,吵吵闹闹、分分合合的八卦,没有她不了解的。却又不乱嚼舌根,不乱传八卦,深受邻里欢迎。有的邻居孩子太多,照顾不全,招呼她一声,便整日帮忙照管,毫无二话,甚至有的孩子是她帮着带大的。有的邻居代理商品,向她推销,也不拒绝,欣然捧场。然而造化又常常导演“好人不长命”的桥段,以时间的流驶,来洗涤旧迹,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。
娇娇君有两子,具已成年,在外地工作。丈夫亦在外地挣钱打拼,故平日只身在家。平日楼下闲聊之余,唯以打麻将消磨时光。出事那日晚上,正是在邻居家堆长城。突然头痛,送往医院,便一去不复往,乃脑血管爆裂。据闻,近日皆有轻微头疼,却未在意,以至于遗憾如斯。
妻与我讲述娇娇君生平,唏嘘不已,说昨晚还互相点赞,看到她的朋友圈里说在外聚餐。脑血管疾病,最忌喝酒与熬夜,她却全占了。
三
二十六日早晨,我正在阳台晾衣服,看见娇娇君从楼下经过,短裙、高跟、墨镜,整整齐齐出门去。妻说,她是要去单位问问分房的事情。然而我还不料,这是最后一次看见她。
她第一次为我所认识,是因为妻下楼遛娃,她帮着抱抱,说带孩子的人多了就不认生。平常妻带着出生不久的欧小贝,没法拖地洗衣做饭,她总是主动请缨,贡献了十二分的热情和真诚。可以看出,她是真心喜欢欧小宝和欧小贝。
五月的那天,欧小宝溜冰后浑身大汗,吹过冷风,回家便发烧了。熬过一夜仍旧高烧不退,准备一早带他上医院。正好遇见娇娇君在楼下纳凉,毅然接过欧小贝帮忙带着,让我们安心送欧小宝去看医生。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,态度很热情,与妻渐渐成了莫逆。
暑假时,妻与小宝小贝往老家避暑,再回来时,欧小贝认生,娇娇君一抱就哭。我下班时遇见她,远远就喊道,你家小贝不要我了!再过了一段日子,与欧小贝重归于好,她无比欣喜,又远远对我喊道,你家小贝又要我了!
不久前,她说最近手气不好,打牌总输,不如每天陪陪欧小贝。于是,每日下午来我家,看看欧小贝,与妻说说话,便成了她的惯例。得知噩耗后,妻哽咽说,娇娇姐说好昨天下午要来看欧小贝的,没想到就是永别了。
四
始终热情的善良的娇娇君确是死掉了,这是真的。今日七月十四,街头巷尾烧纸钱的,放鞭炮的,此起彼伏。小区保安大爷告诫我们,晚上不要带孩子出来遛了。神神叨叨大妈说,仿佛看见娇娇君回来了。七月十五,鬼门大开,娇娇君若是有灵回来,当敬酒一杯。
逝者长已矣,生者如斯夫。
以此记念娇娇君!
七月十四。
本文仿自鲁迅先生《记念刘和珍君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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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IP
原谅我没文化,搜过之后才知道这三个字母的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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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好 缅怀过去珍惜当下。
本来悲伤已过去,只是七月十五前夕又被邻居们搞的神神叨叨
突然想到一句话,不知道未来和死亡哪个先来。总之人还是要珍惜自己的身体,珍惜现在的一切。
是啊,大多数人都是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,然而往往已经追悔莫及。
活在当下。鬼节最头疼的还是鞭炮。
鞭炮是第一,常常把我女儿吓一跳。烧纸也很头疼,吓得小孩都不敢出门玩。
仿佛当代鲁迅再世了啊。
大哥过奖了,鲁迅的高度我辈永远不敢企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