欠你这一夜,永不奉还。

in #cn7 years ago (edited)

1,
苏巧24岁嫁给冯峥嵘,裸婚,住在租来的房子里。

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,冯峥嵘是她在大学里谈的第一个男朋友,又是校草。她第一次拉手,亲吻,上床,都是给了他。小姑娘善良又单纯,甜甜蜜蜜的爱情点亮她的青春。

冯峥嵘有个哥们儿叫土豆,帅度仅次于他,就是因为爱吃土豆得了这么个丑名字。他胖一点别人叫他土豆坨子,瘦一点别人叫他土豆丝儿,头发没整好别人叫他土豆芽儿,他一点都不介意,整天嘻嘻哈哈的。

土豆是冯峥嵘的哥们里面,苏巧最喜欢的男生。

婚后不久她就怀孕了,可这时公司要调冯峥嵘去跑业务,每个星期都出差。冯峥嵘说:“土豆没地方住 ,要不让他上咱家住吧,反正空着一间卧室。”

土豆欢天喜地地搬来,嫂子长嫂子短地拍苏巧马屁。苏巧说:“别叫我嫂子,听着像老女人。”土豆说:“那我叫你什么,叫丫头吧?”

苏巧莫名喜欢这个称呼。

2,
冯峥嵘出差的日子里,家里只有苏巧和土豆。土豆说自己白住了人家的房子,要学习照顾孕妇,于是去买了本《写给爸爸的怀孕书》研究。苏巧看到笑得不行,土豆啪一声把书合上:“笑屁呀,我提前预习还不行嘛。”

苏巧把书抢过来一翻,正好翻到有点黄的内容上,有讲怀孕第几个阶段才能有性生活。土豆脸红了:“我还没看到那儿呢。”

苏巧“呯”一声把书扔到沙发上:“真恶心。”

苏巧妊娠反应强烈,前脚还好好的,后脚会忽然哇哇吐,土豆跑前跑后拍背送水,苏巧吐完了又跟没事儿人一样。

土豆感叹:“哎妈真神奇,你吐的时候我以为你要死了。”

苏巧翻个白眼儿。

“真的,我拍你的背的时候,我都能感觉到……你的五脏六腑都在往上抽,好像要把自己吐得只剩一张皮不可。”

苏巧觉得自己怀孕的辛苦有人看到,有一点点欣慰。不管他是谁,至少有人看到,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孤独地承受。

土豆肩上的担子很重,冯峥嵘千叮万嘱不能让苏巧感冒,不能吃垃圾食品,于是土豆每天早上在家里做早餐,晚上下班给苏巧带酸汤哨子面,坐两站路暖回来。

苏巧特别喜欢吃那家的哨子面。但是又吐得厉害,总是吃了也白吃。有一次刚吃完一碗,又跑卫生间去吐,吐完回来她崩溃地叫道:“为什么吃东西和吐东西都是打嘴巴里过,可滋味这么不一样呢?你都不知道那酸汤返上来的感觉……”

她看着土豆的脸,这么恶心的说法,他竟然没叫停,眼睛里浮动着心疼。苏巧心想以后不这么恶心他了。

3,
一天苏巧学姐、也是土豆的同事和她聊天时说,你是不是跟土豆住啊?怎么这么奇怪啊?我们单位聚餐,土豆不去,说家里有孕妇要照顾,我们当是谁呢,竟然是你。

苏巧赶紧解释:“他是我老公的兄弟。”

对方说:“就是因为这才稀奇啊。”

土豆回来,苏巧就严厉告诫他注意名声。土豆说:“切,你是孕妇,我还能咋的啊。”

苏巧心里暖暖的,再以后土豆下班如果回来得晚,她还有些担心。不是担心他在外面乱搞,她非常有安全感地知道土豆的心思都在她身上。她担心他工作不顺利,担心他喝多了,担心他碰上了什么不好的事。

有时候星期六星期天冯峥嵘也回不来,土豆陪苏巧去看电影。苏巧穿着防辐射的孕妇兜,素着一张脸跟在他屁股后面。土豆给她买矿泉水和爆米花,矿泉水要从暖箱里拿出来的。苏巧带着点小女生的骄傲:“土豆,你说别人会不会觉得咱俩是两口儿?”

“怎么可能!一看你就配不上我!”

苏巧拿矿泉水打他的头,他跑得飞快。

电影院楼下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超市,三层。土豆和苏巧的大部分时间都耗在里面。他要对比酸奶的出厂日期,要挑选最好的猪腿骨,要找哪个牌子的卷纸最实惠。这些小事他都不放心交给苏巧,苏巧粗心,逮着一个最便宜的就叫唤,等土豆走过来研究一下说:“这个卷纸是双层,那个是三层。”苏巧报复他:“你像女人似的,还说我配不上你,你这样磨磨叽叽的样儿能不能讨到老婆哦。”

苏巧的肚子越来越大,土豆叫她“苏小猪”“苏胖敦”“苏哼哼”。只有一本正经的时候才叫她“丫头。”渐渐地苏巧觉得他叫她什么自己都挺开心的。

4,
一天晚上冯峥嵘回来,两人躺在床上看电影,苏巧喊土豆也来看。三个人就躺在一张床上看,苏巧枕着冯峥嵘的胳膊,土豆枕着一个大抱熊。看到精彩之处,苏巧忽然大叫起来:“哇,我肚子动得好厉害!”冯峥嵘把手放上去,苏巧包着秋衣的整个肚皮都被胎儿蹬变形了,他哈哈大笑:“我儿子真有劲儿!”土豆也很自然地伸手来摸:“真神奇!快叫叔叔!”

冯峥嵘问他:“你的红包准备好没?”

苏巧知道他在用这句话提醒他是外人。土豆哈哈一笑:“放心吧,我不吃不喝也得给我侄子攒红包。”

夜里土豆回自己房,冯峥嵘半开玩笑地说他早就知道土豆喜欢她,但他是个好哥们,是他最信任的人。苏巧没好气地问:“所以你就把人弄到家里来,害怕我孕期无聊?”

“我是派他帮我看着你,别被帅哥勾跑了。”

苏巧咯咯笑了。哪儿还有比冯峥嵘更帅的帅哥?再说她大着肚子谁能对她有兴趣,他就是给她雇了个免费保姆加保镖。

“他是个大逗逼,你怀孕时心情好,生娃的时候有劲儿。”

哈哈哈哈,大帅哥就是这样的,从来都不怕人监守自盗。

苏巧怀孕8个月的一天,去卫生间洗澡。冲完头发她往塑料小凳上一坐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凳子垮了。苏巧捧着个大肚子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。

土豆在外面喊:“丫头你怎么了?”

“摔跤了……”

“啊?!没事吧?”他用力敲门。

“你别进来,我没穿衣服……”

“浴巾拿进去了吗?”

苏巧用浴巾把自己包了一下,坐在地上,身子歪过来艰难地打开门。土豆冲进来把她扶起来,往卧室走。结果浴巾包得太松,走到半路上垮了一半。

土豆赶紧把脸扭到一边去。

等苏巧包好,他说:“真可惜!我什么也没看到!”

苏巧又窘又气,屁股也不疼了。

5,
苏巧生了个儿子,7斤4两,顺产。

第一天的喜庆属于亲属,土豆很识趣,第二天才赶来。他悄悄说:“丫头你真厉害。”

“你懂什么呀。”苏巧很不好意思。

土豆说他要搬走了,因为冯峥嵘工作调动到老家,准备把她和孩子都接过去。

苏巧很奇怪:“我们还有四个月房租,你怎么不继续在那儿住?”

土豆笑笑:“我一个人住那么大个房子,也没什么必要。”

苏巧能感觉到一点什么,她把那一点点心酸压下去了。

土豆塞了个大红包在苏巧儿子的枕头底下。他走后,苏巧数了数,是三千块钱,她的同事、朋友中,最大的一个礼。

出院后,苏巧被冯峥嵘接回老家。兵荒马乱的育儿生涯开始了。有幸福,有争吵,哭过之后被男人哄笑,对骂之后又互相说对不起。有一次她困得在沙发上睡着,冯峥嵘和月嫂把孩子推出去遛弯儿,怕吵着她。醒来时家里很静很静,她看着窗口摇曳着滴水观音的叶子,忽然觉得这一切挺像幻觉。

她想念土豆。

6,
孩子两岁半开始上早教班,苏巧也在当地找了份工作。

一天早上她忽然接到土豆的电话,他说他马上要去英国读研,赶过来参加同学聚会,问她来吗。

“我跟你又不一个班,峥嵘跟你也不一个班,怎么去呀。”

“也是,那我们弄完了我再打给你,估计会有点晚。”

“我等你。”

她说完忽然兴奋起来。赶紧找衣服,化妆,系上美美的丝巾,在镜子前转过来转过去,看看自己腰身有没有恢复原样。总体还是美的,比怀孕前还美。他一定想不到。

晚上下班后,苏巧在公司的小咖啡厅吃东西,等他的电话。9点多钟他的电话打过来,人已经迷糊了,酒精把他变得特别傻,用吼来说话:“是苏胖敦儿吗?!”

苏巧又好气又好笑,问清位置,打了个车过去。土豆站在路边,还是那么瘦,那么高,眼神清亮,带着一丝狡黠。

“你没事儿呀!”苏巧说。

“我不装醉能溜得出来吗?!”

土豆说他吃的东西不多,让她再带他去吃东西。苏巧找了一家小店,吃料理。

“你还好吗?有女朋友了吗?”

“谈过一个,吹了。”

“怎么呢?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“哪有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呀!”苏巧笑他。

“原因在我身上,可能我心里有什么东西没放下……所以,你们走后我也不想在那个房子里住。”

苏巧正在倒酒的手停了下来,过了一会儿,才又续上。

“我不该跟你说这些。”

“没什么。”苏巧很难过。是他陪她度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,说出去别人都不会相信,那么荒唐又那么真挚。

苏巧是爱冯峥嵘的,她现在才知道人的心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,那是完全不同的感情。一种是信赖,一种是疼。

苏巧倒的酒,土豆“滋儿”一声一口喝完了。她又倒一杯,他又“滋儿”一声喝干净。

苏巧低下头:“别喝了。”

他没头没脑地说:“好,你过得好就好。”

他在寿司上抹很多芥末,辣得眼泪乱飞。

“你有时候……会不会觉得冯峥嵘在利用你?”苏巧问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那你……”

“我觉得挺好。你跟我在一起的那九个月,每天都高高兴兴的。”

坐了一会儿,两人相对无言。土豆住的酒店在不远处,他提出一起走走,他到酒店门口帮她叫车。两人一出来,冷风凌冽,土豆想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她穿,被她拒绝了。她受不了他身上的味儿,她怕一闻见就会哭。

“峥嵘是个好人,就是喜欢玩小聪明,觉得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中。”土豆忽然又叹了口气,看来他还是有不满。是的,这也是苏巧最不喜欢峥嵘的地方,他总是那么运筹帷幄,只管自己和家人利益最大化,心眼儿特别多。不过又能指责些什么呢,他又不害她,他跟她是一家人。

到了酒店门口,停着一排出租车。土豆叫苏巧坐最前面那一台,苏巧说好,跟着他往前走,走着走着就走到第一台。她低着头:“我走了。”

土豆站了一会儿,慢慢走近她,抱住她。

她的脸贴着他的脖子,听到他的喉结在痛苦地滑动。

她的心痛得要碎了。如果他说,别走了,也许她真的会留下来,弥补一点什么,哪怕就一个晚上。

可是土豆深吸一口气,松开她。

“丫头,”他说:“你要好好的。别人懂筹谋,懂控制,我们自己更要控制好自己。这才是最强大的,你知道吗?”

“我懂。”苏巧狠狠勾住他的脖子,把脸埋在他颈窝里:“土豆,谢谢你。”

苏巧拉开出租车门,报了家庭住址。车子向前滑去,她一直没有回头,也没有看后视镜。土豆略微粗糙的下巴仿佛还停留在她的额角,他喉结滑动时有海水一样的呼啸。她,和她曾熟悉的呼吸,在这个开满梅花的冬天的深夜,用最美好的姿态,缓缓离去。

西西里美女.jpg